【五龍】─ 此人已死，有事燒紙(二)

「原來真的可以有事燒紙……」天刀看著那只缺角的信封碎碎唸。

「既然收到了信，你該去的地方不是這裡吧？」天刀揚一揚手中的信封。

那時在醉飲黃龍墓前放下信封的人，是極道，不是天刀笑劍鈍。

「嗯？不是你寫的？」醉飲黃龍疑惑。

「當然不是，這是極……」天刀停止了話語，驀然想起這封信好像沒有署名，但自己因為遇到了極道，先入為主認為這封信就是極道寫的。

天刀三兩下拆開信封再度拿出那張信紙，重複看了兩三遍，確認真的沒有署名，訴說日常的文字裡也沒有透漏寫信者的特徵，而這字跡天刀更是看不出來出自誰的手筆。

「這究竟是誰寫的？」天刀猜想著，漠刀？嘯日猋？不會是刀無極吧？

「這還是五年來我第一次收到信。」

醉飲黃龍的嘴角似乎浮出一點微笑，天刀不是很肯定，畢竟大哥不是一個欣喜于色的人，很多時候他都不明白大哥在想什麼，就如同現在，天刀也不清楚為什麼醉飲黃龍會以為那封信是他寫的。

「我以為，死掉之後就會去上面或著是投胎，什麼都不會收到。」這些年來天刀連紙錢都沒有燒過，更不用說燒香點蠟之類的了。

「我也以為。」醉飲黃龍說。

「事實上？」

「事實上我也不知道，很多時候我是沒有意識的，精神很恍惚，常常現在在這裡，下一刻又去了別的地方，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？做什麼？」

「五年來你一直是這樣？」

醉飲黃龍點頭：「直到這封信出現在我眼前。」

「我像是一個喝醉酒的人突然清醒過來，看完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來找你。」

「來幫我整理家務？」天刀打趣地說。

「哈。」

「接下來你要去哪裡？投胎嗎？還是上面？」電視不都這樣演的嗎？完成心願的鬼魂終究要離開人世，天刀以為醉飲黃龍也該這麼做。

「不。」醉飲黃龍搖搖頭。

「在我明確知道自己死掉之後，我一直以為會有黑白無常之類的角色帶我離開，或是神奇的光線指引我往哪走，這些卻都沒有發生；見到你之後我在想，可能需要觸發一些事件才能達成離開的目標。」

「果然是完成心願。」大哥見過了自己也還不算完成心願，代表僅僅這樣是不夠，還需要做得更多，天刀思索了一下。

「大哥有什麼想做的事？」

「我不知道。」醉飲黃龍一臉茫然。

「再想一想，應該還有什麼事是你忘記做的、或是來不及做的？」

「……呃……」

天刀看著醉飲黃龍吞吐的樣子，大概是想到了什麼卻不好意思說？

「沒關係，大哥說說看吧。」

「那個……冰淇淋。」

「嗄？」

是幻聽嗎？他從大哥嘴裡聽到了非常不符合人設的字眼，天刀重複了一次。

「冰淇淋？」

「對對！」醉飲黃龍的眼睛亮了起來。

天刀想起來了，因為大哥有過敏的關係，極道嚴厲禁止大哥飲食任何冰品及涼飲，自己總是在醉飲黃龍的桌上看見一杯溫熱的茶飲，一年四季總是如此，包括炎熱的夏天。

「嗯……大哥想吃什麼口味的？」天刀翻出手機，查著附近哪裡有好吃的冰淇淋店。

「啊、我也不知道，還可以選的嗎？」

「嗯。我們去店裡看看吧，聽說有季節限定的特殊口味。」天刀穿上外套，將鑰匙跟錢包放進口袋裡。

醉飲黃龍卻沒有動作，看著天刀的眼神似乎有些無奈。

已經站在門口的天刀才後知後覺的想到，除了自己沒人看得見醉飲黃龍。

天刀嘆了口氣，扒拉了一把自己金色的長髮：「走吧。我不在意那種事情。」

「我在意呢。」醉飲黃龍說。

空氣有些安靜，醉飲黃龍的話似乎還飄散在空中，天刀覺得有些煩躁，是不是天氣太悶熱了呢？他扯了扯衣領想讓自己透點氣。

「好吧，我去買回來。」天刀覺得自己不太舒服，大概也需要一球冰淇淋讓自己冷靜一下。

「嗯。」


天刀微仰著頭，看著櫃檯上方的菜單，各式各樣的冰淇淋口味都有，現在的甜點越來越五花八門了，不只味道要好吃、外觀還要特殊吸引人，天刀望著一排排花俏的品名有些感嘆。

「就不能好好地寫什麼口味就好嗎？如此花俏的前綴是要繞昏誰……」才剛說出口，天刀就噤了聲，拍一拍額頭，發現自己越來越像醉飲黃龍，以前大哥總愛吐槽菜單上那些字數過長的菜名。

『為什麼鹽烤鮭魚不說鹽烤鮭魚，偏要說香烤挪威鮭魚佐冰島玫瑰海鹽？』醉飲黃龍盯著菜單皺眉。

『因為這樣你才知道這些食材從哪裡來的。』一旁的極道翻了個白眼。

『因為這樣才能讓你多掏一點錢出來。」刀無極冷冷地說。

而自己卻是哈哈笑著，偷偷在心裡給大哥一個讚。


菜單看了半晌也決定不下買哪個口味，天刀左顧右盼著四周，想參考其他人們正在吃的冰淇淋都是什麼味道，卻瞧見每一桌都是兩人以上的組合，有情侶、有朋友、有家庭、有同事，就是沒有人落單。

這家店是歧視單身狗還是邊緣人？

天刀暗暗作下評論，想起方才醉飲黃龍拒絕出門的模樣，大哥應該是預料到了這樣的場景吧？若是跟著自己來到冰淇淋店，周圍的人只會看到一個人面對兩碗冰淇淋、並且對著空氣自言自語。

『我在意呢。』

大哥的意思應該是，『我在意你被不懷好意的眼光看著呢』吧。

天刀想起小學的時候因為表現太過優異，而被其他同學欺負，醉飲黃龍向他問了同學的姓名與座號。

『算了吧，反正我也有打回去。』天刀記得自己是這麼說的。

『我在意啊。』大哥彎下身摸著自己的頭，他不記得大哥有沒有笑，大概是有的吧。

隔天那群同學來到他面前排排站，一個個低頭道歉，那天回家他問醉飲黃龍發生了什麼事，大哥只是搖搖頭什麼也沒說。

那時自已還小，只當是同學為無心之過而懺悔，現在想來似乎是醉飲黃龍做了什麼？天刀揪起了眉，發現自己還是不太了解大哥。

「先生今天要什麼口味呢？」綁著馬尾的女店員，露出一個甜美微笑。

「一份巧克力，一個份烏龍茶。」


醉飲黃龍望著豪華的巧克力冰淇淋無語。

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，基底襯著巧克力慕斯、冰淇淋上擠了鮮奶油、頂上灑滿棉花糖跟彩虹豆豆，還有兩根捲心酥做點綴，十分的花俏與可愛，奶油跟棉花糖看上去特別甜！

「這個……」

「吃吃看吧，大哥應該會喜歡。」天刀將湯匙遞給醉飲黃龍。

醉飲黃龍接過湯匙，輕輕挖起一杓冰淇淋放進嘴裡。

「如何？」

「好吃。」

「呼……太好了！我還擔心你沒辦法吃呢！原來靈魂也是可以吃東西的！」天刀鬆了一口氣。

醉飲黃龍笑了笑，低頭又挖了一杓冰淇淋放進嘴裡。

「欸？……大哥剛才……笑了？」天刀揉揉眼睛，沒看錯吧？剛剛醉飲黃龍嘴角上揚起角度不是錯覺吧？

「嗯？大概是吧。」醉飲黃龍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笑了，但心情挺不錯的，應該是笑了。

「第一次見你清楚的表達情緒呢。」天刀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。

「是嗎？」

「是是！就是！」

應該說是第一次見到醉飲黃龍將『喜悅』的情緒明確地表達出來，在過往的日子裡，天刀看過太多醉飲黃龍難過或憤怒的神情，更多的時候是平淡的樣子，面無表情的臉讓人猜不透大哥究竟在想什麼。

也只有極道能夠明白醉飲黃龍的想法，才會在御天家分崩離析的時候，將他們兄弟全都緊緊拉在一塊。

「你知道嗎？科學家做過實驗，吃冰淇淋會讓心情變得愉悅。」天刀瞧著醉飲黃龍手中越來越輕的碗，挖起自己那碗半融化的烏龍茶冰淇淋大口吃下。

「這麼神奇？」

「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多吃點冰淇淋吧。」

「心情好的時候呢？」

「吃更多的冰淇淋。」

「哈。」










《待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