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一〉
尚風悅穿上防曬的薄外套，背好帆布製的手提袋，抓起鑰匙準備出門；看了看天空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，下午應該不會下雨吧，這麼想著的尚風悅還是將輕便摺疊傘放進了提袋裡。
「黃龍！要出門囉！」尚風悅回身對著屋裡喊。
「好！」一聲稚嫩的童音從房裡響起，爾後是輕快的跑步聲，噠噠噠地從房中來到玄關。
小小的人兒穿著簡單輕便的短袖跟短牛仔褲，一到玄關立即坐下來穿鞋：「我馬上就穿好了。」
尚風悅看著小人兒及肩頭髮，便伸手去抓：「頭髮怎麼沒有綁起來？這樣披頭散髮多亂。」邊說邊從身上找出髮圈替小人兒綁個小小馬尾。
穿好鞋的小黃龍站起身，很有元氣地大喊：「我們出發吧！」
尚風悅輕撥小黃龍的髮頂，笑著牽起小人兒：「走。」
目的地不是很遠，是這個小社區的一間超市，尚風悅打算採買晚餐的食材跟一些缺少的民生用品。
尚風悅在蔬菜區左挑右選，考慮今天是奶油燉白菜還是焗烤花椰菜，馬鈴薯蛋沙拉好像也不錯，可以加一些特價的胡蘿蔔在裡面，黃龍不愛吃胡蘿蔔的毛病得改掉才行啊......
這邊尚風悅很認真地思考菜單，小黃龍左看右看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，頓時眼睛都散發著光芒；踮著腳尖左跳右跳好不容易才拿到手，小黃龍捧著手裡的玩意兒跑回去找尚風悅：「悅悅、悅悅！買這個！」
尚風悅仔細一看，是六瓶包成一組的芒果鮮奶酪，皺起眉頭：「又是零食。」
小黃龍趕緊保證：「我會乖乖吃完飯再吃的！」
「青菜也要全部吃完喔。」尚風悅一邊把花椰菜放進菜籃裡。
「好！」小黃龍點頭如搗蒜。
「胡蘿蔔也要吃完喔。」尚風悅又把馬鈴薯跟胡蘿蔔扔進菜籃。
「呃......」小黃龍看著地上心想偷偷丟掉就好了。
尚風悅立即笑著補了一句：「不可以丟掉喔，要全‧部‧吃‧完！」
小黃龍看著自己喜愛的芒果鮮奶酪，悲憤地大力點頭：「好！」
「嗯，大丈夫一言......」尚風悅話還沒說完，小黃龍就搶白。
「一言既出駟馬難追！悅悅放心！我醉飲黃龍說到做到！」小黃龍拍拍胸脯掛保證。
從小人兒手中接過奶酪放進菜籃裡，尚風悅在小黃龍看不到的角度低頭苦笑。
你醉飲黃龍說到做到，怎麼五年前說會回來卻沒有回來呢？
「悅悅？」
一抬頭卻見小人兒滿臉認真的表情看著自己，尚風悅收拾情緒：「沒什麼，我們去前面看看吧。」
「嗯！」小男孩拉起大人的手，嘴裡胡亂哼著改編的小曲，自個兒玩得開心。
終於結束採買，尚風悅與小黃龍走出超市大門，不料卻下著傾盆大雨，嘩啦啦地聲音充斥著耳邊。
「哎呀下雨了？還好出門前我帶了傘。」尚風悅將袋裡的折疊傘拿出。
「我也有！」身旁的小男孩也從隨身的後背包拿出一把小傘打開。
「很好，這樣我們都不用淋雨了，走吧我們回家！」尚風悅將採買的物品分成小包裝，一些較輕的物品讓小黃龍拿，一些較有重量的則自己提著。
那也是一個傾盆大雨的日子。
四年前的某一天，尚風悅下班後帶著未批改完的美術作業回家；想著待會兒隨便煮個湯麵什麼吃過就算了，還有作業要改不想弄得太晚；將車子倒進車庫裡停好，尚風悅快步跑到門前，雙手揮開身上的雨滴，卻在看見某樣物品後呆愣停滯。
「這是......」什麼東西？
尚風悅蹲下身檢視門前的一團毛巾布料，布團吸了雨水顯得又濕又重，基底的白色也染上一層灰。
「好像在動？」是小狗小貓嗎？尚風悅緩緩掀開布團，卻驚人地發現裡面是一個喘著微弱呼吸的嬰兒。
棄嬰！
尚風悅第一時間想到的名詞，下一刻竄進腦袋的念頭則是『為什麼有棄嬰在我家門前？』、『他們不知道這裡沒有女主人嗎？』、『我是不是要買奶粉跟尿布？』
再定睛仔細看看小嬰兒，尚風悅搖搖頭，不對！送醫！報警！
這兩件事情尚風悅只做了一半，他把嬰兒送進醫院，卻決定留下這個小孩，在病歷卡上的親屬欄寫了父親兩字，被醫院的護士跟醫生罵到臭頭，怎麼會讓剛出生孩子淋雨呢？尚風悅低著頭道歉，輕撫過孩子柔軟的白色髮絲；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緣分這種東西，也不知道究竟命運怎麼安排；望著孩子神似某人的面孔，尚風悅覺得心裡有塊地方被填滿了。
在某個人離開的一年後，尚風悅抱著孩子放聲大哭，很多事情他沒辦法確定，也沒辦法訴說清楚，此時此刻只想好好哭一場。
尚風悅透過楓岫的協助，正式收養這個孩子，在給孩子取名的時候他沒有猶豫太久，在卡片上一筆一畫將醉飲黃龍四個字寫得清清楚楚，楓岫拿起卡片，看到姓名處的時候抬頭瞄了好友一眼，尚風悅淡然卻堅定的樣子讓楓岫沒多說一句話就替他把事辦了。
再然後就是苦命的奶爸生活，尚風悅認真地翻閱書籍、上網找資料，甚至諮詢拂櫻好友如何教養一個孩子；當然也沒少經歷半夜起床泡牛奶、換尿布、追著光屁屁的孩子到處跑的日子；在小黃龍三歲以前，尚風悅好幾次想把調皮的孩子吊起來打，卻在與某人相似的面孔相對後，揉著白色的髮絲輕嘆氣。
「也許真是我上輩子欠你的。」
時間過得挺快，一轉眼還抱在懷裡的小奶娃就又會跑又會跳了；尚風悅望著走在他前方撐著小傘、踩著水窪玩的小黃龍，內心感概萬分。
走在前頭的小黃龍回過頭喊：「悅悅，你好慢喔！我餓了！」
「好、好，我們回家煮飯。」
◎
甫到家門口，已有兩個男子佇立等候；尚風悅看清來人倒是意外了些：「你們怎麼有空來？」
碧眼銀戎跟紫芒星痕向尚風悅打招呼：「我剛好在這附近辦事，順便過來看看，沒想到遇上星痕了。」
感受到尚風悅望過的目光，紫芒星痕回視對方：「只是想來看一下。」
尚風悅點點頭表示明白，招呼兩位客人進屋：「等很久了吧，進來坐。黃龍，你去把剛買的東西歸位。」
「好！」小人兒把濕漉漉地傘放進傘桶，一轉身就要跳進屋內。
「哎呀！黃龍你的......」碧眼銀戎正要提醒對方還沒脫鞋，小人兒卻一溜煙就衝進去了；碧眼銀戎趕緊摀著耳朵，連紫芒星痕也跟著一起，果不其然聽見一聲震天怒吼。
「醉飲黃龍！告訴你多少次了回家要脫鞋！怎麼就是講不聽！」
「哇！對不起我忘記了！悅悅不要生氣啦！」小黃龍趕緊跑回玄關脫鞋，還記得要將鞋子放進鞋櫃裡擺好。
尚風悅雙手叉腰指著小黃龍：「去把你的髒鞋印給我擦掉！」
「是！遵命！」小人兒邁著短短的雙腿奔進廚房拿打掃的抹布擦地。
兩位客人目睹一切過程，碧眼銀戎掩嘴偷笑：「哈。」
紫芒星痕彎下腰脫下自己的鞋放好，他可不想變成下一個被怒吼的對象。
「咳、兩位坐吧，別客氣，喝茶好嗎？」尚風悅想起還有客人在，掩飾下兇惡的嘴臉。
「當然好，先生的茶藝是大師級別的厲害，不喝太可惜了。」碧眼銀戎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，其實來這裡的次數不算少，在多年前更像是走廚房一樣的頻繁，自然不會太陌生。
紫芒星痕沒有多話，只單單點了頭表示同意。
交代還在擦地的小黃龍要擦乾淨一點，尚風悅自廚房拿出全套茶具擺上茶几，開始俐落地進行泡茶的動作。
尚風悅將滾過的開水倒在茶壺上溫壺，開口道：「說吧，什麼事？」無事不登三寶殿，這點他很清楚。
碧眼銀戎從內側口袋掏出一只信封，放在尚風悅面前：「這是下個月在十里丹青展出的新作品，先生賞個臉吧。」十里丹青是碧眼銀戎旗下藝廊之一，其特色是只展出新銳藝術家的作品，像是白楊、裘招都是從十里丹青發跡，間接或直接成為不少年輕藝術家的推手。
「又想我給作品背書？」尚風悅瞄了信封一眼，沒有伸手去接，手上繼續著洗茶的動作。
動機被識破也不窘迫，碧眼銀戎輕笑：「先生的眼光一向是最好的，能得到先生賞識是莫大光榮。」這話說得不假，尚風悅雖然只是一個高中美術老師，但其造詣在藝文界頗負盛名，學術知識如同他的茶藝也是大師級水準。
「呵，讚謬了。」尚風悅將泡好的茶推至兩位面前。
「你呢？」尚風悅看向紫芒星痕。
星痕搖搖頭：「只是來看看。」話語未落，眼光已經飄移至不遠處仍跟髒鞋印奮鬥的小身影。
尚風悅搖頭，紫芒星痕從來就是瀟灑俐落的人，雖然話不多但說一不二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，也不會做拐彎抹角的事，說來看看就真的只是來看看。隨著星痕的目光看去，那個小人兒似乎終於將地板整理乾淨，正往這邊來邀功呢。
「悅悅，我擦好了！」小黃龍展示著被他擦得晶亮的地面，一臉得意地樣子好像忘了他就是造成髒亂的罪魁禍首。
「乖，自己去玩。」尚風悅點頭表示他看到了。
「可是我好餓。」小黃龍摸摸肚皮，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。
尚風悅看看時間也差不多是該吃晚餐的時候了，起身走向廚房：「留下來吃飯？」這話是對客人說的。
「恭敬不如從命。」碧眼銀戎興然接受，紫芒星痕表示同意。
見尚風悅翻找出一推食材拿進廚房裡，碧眼銀戎起身：「我來幫忙吧。」跟著尚風悅進入廚房忙碌。
客廳裡剩下小黃龍跟紫芒星痕大眼瞪小眼，小黃龍突然咚咚咚地跑上樓去，又咚咚咚地衝下來，手裡高舉著一個大紙盒：「星痕陪我玩這個！」
紫芒星痕跟碧眼銀戎來尚風悅家走動的次數不算少，小黃龍自然不陌生，此時毫不客氣地抓著星痕陪他玩最新買的五千片拼圖；直接席地而坐，拆開外包裝後小黃龍把拼圖倒在地板上，隨手抓了一把拼圖給星痕：「來，你拼這邊。」自己也隨意抓起幾塊拼圖開始拼湊。
紫芒星痕跟著小黃龍盤腿坐在地上，從容不迫地將面前零散的拼圖一點一滴拼湊出大概的雛形，如果發現屬於小黃龍那邊的圖塊也會順手扔過去，一大一小安靜地在客廳地上玩著拼圖遊戲。
幾年前他們也曾訝異小黃龍的存在，對於戲劇般的情節感到不可思議，尤其那張酷似某位的小臉，實在很難讓人不多做聯想，例如私生子什麼的......當然這個念頭可不敢在尚風悅面前說出來，不過仔細推敲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，小黃龍出現時那個人已經離開整整一年，一個已經逐漸淡忘傷痛卻又不時夢醒時分的時間點。
碧眼銀戎幫忙把煮好的菜端到餐桌上，瞧見小黃龍跟星痕正玩得高興，隨口道：「小黃龍也長這麼大啦。」
「是啊，昨天還像個小貓一樣抱在懷裡，今天就長成這麼大隻。」尚風悅一邊切著菜。
聽見尚風悅形容小人兒像貓一樣，碧眼銀戎莞薾一笑：「辛苦先生了，帶孩子不容易啊。」他是沒有帶孩子的經驗，身邊倒不缺少有經驗的女性朋友，偶爾聚會聽幾位女士大吐苦水也是有的。
「是不容易，但至少我有事情做。」就不會一直去想著某人了。
剛抱小黃龍回家時的日子，每當夜深人靜他無意間回想起過往、回憶起那個總是笑得開朗的人，一聲清脆的哭聲就會響起，俐落地打斷他憂愁的思緒；忙碌地泡牛奶、換尿布、還要時不時關心小人兒有沒有發燒、生病；尚風悅從早到晚忙得團團轉，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思念那個離開的人；等到小黃龍已經不需要人跟前跟後貼身照顧，尚風悅才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個人了。就算現在突然想到，也沒有剛失去時那般疼痛；也已經可以坦然面對那人的弟弟們，從容地談論那人的一切。
從烤箱裡端出焗烤花椰菜，尚風悅大聲喊：「開飯囉！」
「耶！」小黃龍率先跳起來，早就餓得飢腸轆轆的他迫不及待衝向餐桌。
「等等，吃飯前要做什麼你忘了嗎？」尚風悅一個眼神飄過去。
小黃龍還沒爬上椅子又心虛地溜下地：「收玩具、洗手、漱口！」
跟星痕一起把玩一半的拼圖收拾整齊，再到浴室裡完成洗手漱口，小黃龍再度爬上餐桌前那張自己的專屬座椅：「開飯開飯！」
紫芒星痕挖了一些馬鈴薯蛋沙拉到小黃龍的碗裡，『不小心』挑開了胡蘿蔔只挖到馬鈴薯泥，小黃龍看看碗裡對著星痕眨眨眼。
「咳！」將一切看在眼裡的尚風悅，刻意發出聲音、手指敲敲桌面。
小黃龍看著監護人緩緩低下頭，將自己的碗遞出去，讓尚風悅在他碗裡添加胡蘿蔔丁。
碧眼銀戎又笑了起來，這種逗趣的畫面怎麼也看不膩啊，而且似曾相似的即視感讓碧眼銀戎又是一陣感概；啊，最近怎麼一直想到他呢？莫非是人老就開始懷念從前了？碧眼銀戎甩甩頭，把可怕的想法甩出腦袋。
尚風悅不停往小黃龍的碗裡夾菜，一會兒叨唸多吃青菜才健康、一會兒又說不吃青菜長不大；小黃龍的碗裡堆得跟尖山一樣高，還推了一碗海鮮濃湯過去，交待要喝完才可以離席。
「唔，太多了啦。」小黃龍握著湯匙不知該如何下手。
「哪會多，才這麼一點，沒吃完你就試看看。」結束夾菜任務，尚風悅開始餵食自己。
紫芒星痕把剝好殼的蝦餵給小黃龍，碧眼銀戎也把撕成碎塊的雞肉遞過去，兩人輪流餵食小動物；小黃龍左一口右一口，時不時自己撈起一些青菜吞下肚，像個小山一樣的食物堆竟不知不覺就消失泰半。
「看吧，我就說一點都不多。」尚風悅又給小黃龍碗裡添菜。醉飲黃龍的食量從來就沒有小過，不管是以前大的那個還是現在小的這個；不管桌上有多少飯菜，總是能吃掉一半以上；以往跟大的那個外出用餐總是能點上一桌子的菜，多到店家以為要請客宴席，結果那個人直接橫掃半張桌子嚇掉圍觀眾人的眼球。至於小的那個最大的壞處就是奶粉消耗速度太快，別的嬰兒一次一支奶瓶，小黃龍一次要喝兩支奶瓶，喝得次數也相當多，在嬰兒時期差點沒累垮尚風悅；更別提稍大一點後，小黃龍還會吵著要吃點心、要吃宵夜、要吃睡前餐，弄得尚風悅只好在冰箱裡隨時備著各種即食，才不用每次都耗費心力在煮飯這件事上。
尚風悅捏著小黃龍軟嫩的臉頰：「你啊，吃這麼多還不快長大，都吃哪裡去了？浪費糧食啊！」
「哈哈，黃龍已經算長得快的了，跟同齡的孩子相比，黃龍的身材算偏大吧？」碧眼銀戎繼續餵食小動物。
「嗯，也是啦。」現年四歲的小黃龍身形已經跟五、六歲的孩童差不多大了。
小黃龍終於解決完碗裡的飯菜，高舉空蕩蕩的塑膠碗：「我吃完了！」
「還有湯。」尚風悅指著方才先撈起來放涼的濃湯。
小黃龍一手扶著碗、一手拿著調羹，一口一口慢慢喝著濃湯；一旁兩位客人看得目瞪口呆，竟然還喝得下湯？這食量沒有問題嗎？肚子不會爆炸吧？
「喝完了！」小黃龍再度高舉被舔得一乾二淨的湯碗。
尚風悅倒是一臉淡定，似乎已經習以為常：「下去吧。」讓小黃龍離開專屬的兒童座椅。
紫芒星痕默默道出一句：「先生家每個月伙食費一定不少。」
何止是不少，每個月結算帳單的時候都讓尚風悅有點頭痛，也不是說花不起這個錢，只是金額讓尚風悅覺得自己不只養了一個孩子，而是好幾個孩子才對。
「時間也不早了，不打擾先生，我們先告辭吧。」銀戎跟星痕相繼起身。
小黃龍抓著新買的恐龍玩具跑過來：「星痕要回去了嗎？我們還沒玩這個呢！」
紫芒星痕蹲下身：「下次一定陪你玩。」
「下次是什麼時候？」小黃龍不放棄地追問。
「嗯......下次就是黃龍得到十張好寶寶貼紙的時候。」好寶寶貼紙是尚風悅設計出來利誘小黃龍的獎品，一整天都沒有做壞事也乖乖聽話就有一張好寶寶貼紙，集滿十張就可以向尚風悅兌換想要的東西，像是玩具或是零食之類的。
「好！黃龍會努力得到十張好寶寶貼紙！星痕一定要再來玩喔！」小黃龍認真點頭，還伸手要跟星痕打勾勾；紫芒星痕也伸手勾出小指，跟小黃龍做打勾勾的約定。
「行了行了，你們回去吧。」尚風悅拉開還扒著星痕不放的小黃龍，趕緊叫兩位先走。
送走兩位客人，尚風悅將小黃龍一把抱起：「你該洗澡了。」過沒兩下就把小黃龍放下。
「哎，怎麼這麼重啊。」
「悅悅抱抱！」
「不要，你自己走。」
「抱抱！抱抱！」
「吵死了！」
尚風悅把小黃龍抓進浴室裡好好梳洗一番，順便也打理自己；兩個人從浴室裡熱呼呼地走出來，小黃龍把浴巾披在背上，假裝自己是小超人：「耶！我要飛走囉！」
「過來自己穿衣服！」尚風悅將乾淨的衣物丟過去，現在的小黃龍已經會自己更衣了。
小黃龍扯開衣服，正在找套入的洞口，尚風悅把衣物抓過來替小黃龍套上：「真是的，拖拖拉拉還不趕快穿好，到時候感冒怎麼辦？」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。」小黃龍一個勁地傻笑，任監護人幫他穿衣、吹頭。
洗完澡陪小黃龍玩了幾次七巧板的遊戲，吃了綠豆湯做宵夜，時間也來到晚上九點，是一個好寶寶該上床睡覺的時間。
尚風悅側臥在小黃龍的床邊，翻著繪本給小人兒講睡前故事：「從前從前有一隻小楓葉鼠，他的名字叫做柚子，還有一棵很漂亮的櫻花樹，他的名字叫做大兔子......」
「為什麼櫻花樹要叫做『大兔子』？他是一棵樹還是一隻兔子？」小黃龍問。
「呃、他是一棵樹，但他叫做『大兔子』。」
「就像我是小人，叫做『醉飲黃龍』一樣嗎？」
「對，就像你叫做黃龍，但你其實不是『龍』。」尚風悅直接忽略了小黃龍自稱是『小人』的錯誤稱呼。
「喔。」
尚風悅繼續唸著繪本：「有一天大兔子他對柚子說......」
「為什麼一隻兔子要對柚子說話？兔子想吃柚子嗎？黃龍也想吃！」
「......大兔子是櫻花樹，柚子是一隻楓葉鼠，櫻花樹不能吃楓葉鼠。」
「可是......」小黃龍小小的腦袋弄不明白複雜的關係，到底是兔子還是樹？到底是柚子還是老鼠？
「黃龍，你還要聽故事嗎？不聽我們睡覺囉好嗎？」
「要！」被警告閉嘴的小黃龍趕緊將嘴巴閉緊，專心地聽尚風悅說故事。
「大兔子對柚子說：柚子啊，你在我身上築巢、每天鑽過來鑽過去讓我好難受啊......」
尚風悅輕輕翻著頁，話語越講越慢、聲調越放越低；配合著小黃龍越來越重的眼皮放輕音量，直到小人兒發出均勻的呼吸聲，尚風悅才闔上本子。
「從此以後，柚子與大兔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......」
尚風悅輕撥小黃龍額前的瀏海，靜靜看著小人兒的睡顏，等待對方睡得更熟一點，才站起身將床前燈關掉，躡手躡腳走出房間，悄悄關上門。
《待》
《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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