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風悅坐在邊上看著底下的男男女女踏著步伐繞著圈,像花蝴蝶一樣雙雙對對、濃情密意,其中有多少虛情假意又有多少心酸血淚,又哪裡是外人知道的呢。
眾人看他們舞小姐身穿名牌高級衣服、戴的是名貴的珠寶項鍊、連鞋子、提包都是舶來品;珠光寶氣的樣子令人羨慕,但用青春與美色換來的大量財富,失去的往往比擁有的多。
過了今晚,明天她將下嫁死國富商阿修羅,從此翹腿作她的老闆娘;阿修羅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功夫,什麼鑽石、包包、衣服沒少送過,時間是一百節一百節的買,天天包她場,砸下的錢夠買好幾座薄情館了;現在她是老了,沒本錢在舞場裡繼續滿場飛,要是以前她才不削那一丁點錢,在她身邊圍繞的公子哥兒、大老闆,哪個不是幾十萬幾百萬的送。
除了一個。
那個來到舞場會臉紅的呆子。
想起那個羞澀著輕摟她腰的男人,尚風悅嘴邊不自覺的微笑。
那人一臉憂鬱,皺著眉頭坐在角落,不喝酒也不跟小姐調笑,當時尚風悅瞧見就想,這個人來舞場做什麼的?就坐在那裡看?不管跳不跳舞時間買了可是不退錢的,錢這麼多怎麼不去救濟路上的乞丐呢。
尚風悅拿著酒杯上前想捉弄他,那人被尚風悅左一句右一句調笑弄得面紅耳赤;音樂想起的時候尚風悅壞心的將人拉進舞池裡轉,見那人慌張的左右不穩要跌倒,尚風悅開心的笑了;那人還好幾次踩到了她的腳,尷尬的直說對不起,尚風悅揮揮手不在意,靠在那人身上隨著音樂輕輕擺動腳步,她貼在他耳邊說:「來,跟著我跳。」
那個呆子是御天集團的大公子,那晚剛歸國的醉飲黃龍被一干好友拉到薄情館玩樂,但生性嚴肅的他實在不適合那樣的場合,正當難受的想離開的時候,一個穿著一襲深藍色長禮服的女子出現了,硬是坐在他旁邊纏著他說話,又將他拉到舞池裡亂轉;一開始他很生氣,但教養良好的他不願對人當面發怒,後來那女子輕輕貼著他,慢慢引導他跳出正確的舞步,他才靜下心感受浪漫的氣氛,昏暗的燈光打在那女子身上,看起來曖昧不明有點暈眩;等到他回過神來已經站在薄情館外,被友人拉著繼續下一攤,而他的腦海只不斷浮現女子的盈盈一笑、那蝴蝶般飛舞的藍色裙擺。
但再也沒有然後了。
尚風悅飲下手中的酒,看年輕的舞小姐癡迷著帥氣又多金的富家公子,冷哼一笑,認真就輸了啊。
那年的尚風悅還年輕,敢愛敢恨,做事不拖泥帶水,不僅長得美、個性豪氣爽朗討人喜歡,短短沒多久時間就是薄情館的紅牌小姐,可正當紅的尚風悅偏偏愛上御天大公子,還暗結珠胎想為醉飲黃龍生下孩子;慕容情就勸她了:「你別想他會娶你,人家可是富可敵國的御天集團呢,上流社會的最高頂尖,你一個千人睡萬人枕的舞小姐憑什麼做人家的少奶奶?」
如果尚風悅聽進去了,也許後來的日子會更好過,不過也難說,命運麼,不就時常這樣變來那樣變去的?
說好要帶她走的醉飲黃龍,讓尚風悅在薄情館後門等了一晚上,黎明的鳥兒叫起的時候,尚風悅流下淚;但最悲慘不只這樣,早報一來刊登了大消息,御天集團內鬥了,繼承人醉飲黃龍被反叛者一槍打死在自家門口;從此御天集團改朝換代,連帶掀起金融風暴,泡沫經濟後是幣值滑落,一千塊錢連顆雞蛋都買不起。
原本想揣著錢遠走高飛生下孩子的尚風悅,滿滿一皮箱的鈔票變成了糞土,她坐床上抱著膝,沒了錢她怎麼養活孩子?
左想右想,還是在薄情館待了下來;慕容情端了碗藥來:「別怪我狠心,你自己也知道,大個肚子要想替自己賺錢是不可能的事,趁現在還早,一碗下去一了百了。」
尚風悅接過藥,咬了咬唇眼淚就下來了,她想給醉飲黃龍留後,可無奈她留不得,就算勉強生下來了,養不起又有什麼用;尚風悅咬牙將藥灌下,才剛喝完碗一甩,哇地一聲,尚風悅趴在床上放聲大哭,眼淚濕了床鋪也濕了她的臉。
好不容易過了些日子,經濟終於又慢慢起色,薄情館生意也恢復以往的熱絡;尚風悅靠著自己的本事依然獨佔薄情館頭牌名號,但經過那事之後,尚風悅眼裡再沒有熱情,笑得再美、話再動聽,都是空洞的逢場作戲。
一年一年過去,尚風悅終於累積足夠養老的錢,正想抽離這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,遠從死國來做生意的富商阿修羅對她一見鍾情,見了幾次面便開始熱烈的追求;尚風悅明白他是真心的,但尚風悅更明白自己的真心已經死在等待醉飲黃龍的那一夜,她再沒有年輕的熱情與衝動,不再憧憬童話般的美好愛情。
阿修羅向她求婚的時候,尚風悅還是點頭答應了;撫著眼角的細紋,畢竟自己已經不年輕了,她失去了醉飲黃龍,難道又要將阿修羅放手?女人不就求一個安穩的歸宿麼?多年前醉飲黃龍沒能給她一個完美的結局,今日就算她不愛阿修羅又怎麼樣,至少那是一個可以安心入睡的屋簷下。
繞過薄情館每一處,向每一個熟識的工作人員打最後一聲招呼;凌晨時分薄情館打烊熄燈,尚風悅踏出薄情館緩緩回眸一眼,彷彿又看到了那年笨拙的醉飲黃龍輕輕擁著她跳著不熟的舞步。
《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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